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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在水中泡了那麼大半晌,確是有些頭昏腦脹了。這一暈一醒,映入眼帘的是微風拂過的幔帳,掌心撫摸下的是柔軟的被褥。

我就知曉,似我這般打小賞花會不小心被蜂蟄、登山會不小心墜崖、游湖會不小心落水的命運總能有神仙庇佑,區區刺客宛如鄰里串門,何足掛齒。

感受到一隻大手覆在額間,我側目望去,有些迷茫的想,似乎每一次醒來,守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他。

宋郎生坐在床塌邊,見我醒了,問:「可有哪兒不適?」

我撐起身子半靠著床沿,回答他:「胳膊疼。」

宋郎生聞言戳了戳我手臂上的傷口,頓時疼的我齜牙咧嘴,他挑眉道:「公主也知痛?」

我覺得他氣色不妥,疑似在惱,遂轉移話題道:「你怎麼會在那兒出現?」

那兒,指得自然是水中了。我記得他騎著馬兒一溜煙走人,怎地又繞回河裡去了?

宋郎生道:「我聞得爆炸之聲,即刻趕來,岸邊有監生道白玉京在畫舫上駛往官船方向,我便知是公主,遂乘著另外一艘畫舫去追,哪知遠處見船沉,自當入水去救你。」他說到這裡不悅的看著我,「好在公主福大命大,若我不能及時尋到你,只怕……」

我說:「你會殉葬?」

宋郎生:「……」

我不說笑了,問:「你不是怕水的么?我記得你連船也不怎麼敢坐來著……」

宋郎生靜默了一下說:「雖說歷經些波折,後來是……學會了。」

我腦中立即浮現了各種關於宋郎生光著膀子大熱天或大冬天在某池子里狗刨式蛙式他自創式的游泳畫面,不由嗤笑出來,笑著笑著突然想起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忙問:「他如何了?」

宋郎生道:「誰?」

「聶然啊,」我急道:「他被刺客砍了一刀,流了好多的血,你,你有沒有救他?」

宋郎生瞥了我一眼,「我為何要救他?」

我張口結舌:「這麼說……他死了?」

宋郎生攤了攤手,看著我不說話。

我氣急,「你怎麼可以不救他?再怎麼說,你也是大理寺卿,有人要殺朝廷命官你怎麼可以不理不問?」

宋郎生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必定審理此案,捉拿真兇,聊慰他的亡魂。」

「……」我眼眶真的熱了。

宋郎生伸出雙手的拇指拂去我的眼淚,嘆道:「好了,他沒死,雖說中刀,亦是在不打緊的地方,他殺了那刺客後便想去救你,只是讓我捷足先登罷了。」

我這才放下心來,其實我早就感到宋郎生是在誆我,但我劫後生還之餘實在想哭,所以嘗試看看能不能哭出來,沒想到宋郎生對我的眼淚一點辦法也沒有,看來這個技藝以後要多多練習,若能爐火純青到數三下淚汪汪,必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我想起一事,「你說他想來救我……是什麼意思?」

宋郎生道:「就是他快要游向你的時候被我擋著,我當著他的面給你渡氣了。」

我:「……」

宋郎生眼中含笑:「我們上朝時見過幾次,他雖是新入京官,亦不至不知我是誰。」

我忍不住撓頭,想來聶然已經知曉我的身份了,他若知我是襄儀公主,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問:「那我們上岸後,他有何反應?他沒問你什麼嗎?」

「沒有。他一上岸就暈了。」

我:「……」

宋郎生說:「不要問我為何不救他,一則,我背不動他,二則,岸上人來人往,想必不至於個個見死不救,三來,我救公主心切,顧不上那麼閑雜人等。」

……主要是駙馬大人您小心眼吧……

我低頭嘆了嘆,沒嘆完,又問,「那韓斐和方雅臣呢?他們也在那艘船上,他們為了救我受了傷,他們……」

「他們沒事。」宋郎生利落回答,「兩人均受了點皮肉傷,亦在公主府內歇著,周太醫給看過了,並無大礙。」

我舒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他們兩個委實不容易……」

宋郎生容色淡淡的,道:「公主打醒來起問東問西,問了那麼多的人,怎麼就不知……」

「為我自己想,是么?」我笑道,「本公主大無畏,凡事總是先想著旁人嘛……」

宋郎生搖頭,投來不甘心的目光:「我說的是我。」

我:「……你好端端的坐著,有什麼值得相問的?」

宋郎生握住我沒有受傷的那隻手的手腕,讓我的掌心按在他的額頭上,道:「我發燒了。」

「……」我的掌心觸及到燙溫,縮了一縮,又反覆摸了摸,知他所言非虛,「怎麼會發熱?病了怎麼不好好躺著?」

宋郎生望著我:「我趕了幾日路本已疲憊不堪,在水中一遭病了也不出奇,但至少要看著你醒來方可安心。」

他這話說的讓我心漏跳了一兩拍,一時間接不上話,宋郎生問:「公主此刻是不是很感動?」

他這滿面求誇讚求安慰的邀功勁兒……還真的會讓我的感動程度削弱,不過,甚是可人。我憋著笑點頭道:「嗯。」

宋郎生又問,「公主可否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再頷首:「力所能及。」

宋郎生猶豫了片刻,唇角動了動:「你能否……不與我和離?」

此情此景,我一時有點懵。

我不能想像驕傲如他會這般放下架子同我說這種話,那晚他問我願不願意再信他一次,我認定他是別有居心,此番回頭看他,只覺得即便他是當真對我有所圖又何妨,衛清衡說的對,我用這一兩年的記憶去揣測周圍的人和事,對我,對其他人都是不公平的。

很多時候,也許用心感受到的才是最真實的。

我正待答應下來,忽聽「撲通」一聲,但見宋郎生迎著面砸倒床鋪之上,很久很久,一動也不動。

我感慨的扶著額,他果然燒的厲害,竟還和我嘮了這麼多的話,不曉得是如何撐住。

周文瑜趕來號了一遍脈後一個勁的嚷嚷:「老夫方才就同駙馬爺說了,擺明是他病的重些,他不聽,得,這不出事了?」

我被他說的也有些不安,「不是尋常的受涼么?」

周文瑜搖頭道:「本來不至如此,駙馬當時渾身濕的跟個落湯雞似的,偏還不急換件衣衫,就急著命人把公主您給弄乾凈利索了,後來我說無妨他才去收拾他自個兒,唉,罷了罷了,老夫先去開副方子,能出汗就沒什麼大事。」

我命下人給宋郎生捂了一床冬被,靠守在他身邊,只等著他出汗。

可折騰了好半天,床又加了層,連我都迷迷糊糊趴了一覺,結果他醒倒是醒了,就還是不出汗,額頭滾燙,身子倒更涼了些,宋郎生道:「公主先歇去吧。」

我托著腮道:「這就是我的寢間啊,我認床的。」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你不是個練家子嗎?怎麼就是不出汗呢?」

宋郎生反手握住伸在我額頭上的手,用力一帶,讓我的身子傾倒在他身上,又順勢湊上我的唇一啄,我呆了一瞬忙推開他,宋郎生勾了勾唇,眼神清亮:「一會兒能出汗了。」

這下,他會不會出汗我不知道,反而我額間是有些冒熱的意思了。我咽了咽口水,不敢看他的眼睛,說來也怪,連同在水中的那次,這是我失憶來他第三次吻我,第一次倒不覺得有甚麼,他發發脾氣罷了,第二次迷迷糊糊就暈了,怎麼這回心竄的如此厲害,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再送來葯時宋郎生整個睡袍浸透,周文瑜看了說再睡上一覺應就能恢復些元氣了。宋郎生怕我犯困,撐著回自己卧房去,許是真累了,喝過葯真沉沉睡去,我也放下心來,出了屋,只覺得這一天竟很快又過了,眼見天色漸暗,柳伯就要差人替我打點晚膳。

我叫住柳伯,示意身邊的兩位侍女退下,斂去一直溢在唇邊的笑容,「將我清醒以前府里情形原原本本的說一遍。」

柳伯點頭稱諾,道宋郎生乃是從偏門入府抱我回屋,只叫了周太醫,並示意柳伯不要聲張,讓他守著府里幾個門,接應韓斐和方雅臣進府,因安排慎密,此事不曾宣揚開來。府里上下也僅有幾個牢靠嘴嚴的侍女知道此事。

我微感詫異,公主遇刺本應鬧得天翻地覆,讓滿朝文武知曉,太子震怒,著刑部調查才是上道,宋郎生壓下這事,所為何?

我不由揉了揉眉,道:「讓韓斐來我書房一趟。」

我在書房內翻閱上回韓斐給我的那本小冊子,看到一半他本人來了,我撩下簿冊,上下打量著他,他換了一套儒服,右手腕上露出纏著的布條,行了一禮後靜靜而立,站的筆直。

我指向一邊座椅:「下人都被遣退了,沒人伺候著,隨意坐吧。」

韓斐依言照做,我玩著筆桿,「方雅臣呢?」

韓斐道:「歇上幾日便無妨了。」

我問說:「依你看……毀官船的和刺殺本公主的,是同一撥人么?」

韓斐搖了搖頭,「官船埋有火藥定是早有預謀,而國子監游湖乃是公主臨時起意,這二者同時發生應只是巧合,至於來路……倒不能妄下定論。」

我點了點頭,「好在事先早有防備,糧草得以保全,只是不知經此一事,你是想繼續做這個監察使韓大人,還是另有打算?」

韓斐冷靜說:「我本就欲連夜趕至,應可在原定時日至綏陽。」

我道:「我還以為你會選擇和方雅臣長相廝守,從此不再不趟這渾水呢。」

韓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其中的意思我是琢磨不透了,只交代了幾句緊要的話,讓我務必保護好方雅臣,攜著一把劍就走了。

我蘸了蘸墨,依舊在紙上寫著一堆人名和詞眼,一閉上眼腦海中總是浮現那漫天的大火,呷了口茶想要靜下心,官船上的人烈火焚燒的凄厲的模樣又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怒之下把茶杯用力朝地面上砸去,「哐當」一聲脆響,直把我猶豫不決的心也砸了個定。

我回屋後倒閂上門,到了卧房牆壁前打開機關,取出一物,換上一身男衫悄然出府。

夜晚,在京中享譽盛名的月揚酒樓燈火明亮,那來往的達官富商絡繹不絕,而與之相對的嶽麓茶館則是清靜許多,眼看著就要打烊,我以落了東西為由進了館內,此時除了幾個收拾的夥計不見其他人,我委人叫來掌柜,那夥計卻道掌柜不在,我索性賴著不走,約莫半個時辰掌柜才蹣跚出現,不等那掌柜說上幾句賠禮的話,我把袖子的物什露出給他一覽。

掌柜霎時面色凝重起來,二話不說領我往裡屋走去。內里乃是尋常算賬堆積雜物的地方,掌柜只在擺放的茶具上一陣倒騰,貨櫃應聲移動,內里是一條黑漆漆的暗道,掌柜端著油燈示意我隨他入內,方一踏入只聞得櫃架在身後轟隆隆地合了,我足下微微一頓,繼續跟緊。

長階蔓延向下,一階階走了半晌,下了最後一階,面前是蜿蜒的石道,我一邊走一邊想,這條秘道甚長,造得隱秘,不知究竟要挖多久,只怕早在父皇登基以前就該有了。

拐了幾個彎,地道變得開闊許多,甬道盡頭是一面石牆,掌柜伸手轉動石門前的燭台,牆壁緩緩轉動,露出縫隙,待石門大開,方見到另外一片天地。

這埋於地底下的秘密組織比想像中龐大得多,有操練身手暗衛者,有於桌案前疾書記錄者,有煉製兵器暗器者……一路下來,他們幾乎不會因為我們的到來停下手中事,但可以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掌柜的地位不凡。

直待進了一間四方石室內,掌柜方伏身朝我行了一禮:「公主殿下金安。」

我淡淡道:「你就是明鑒司主事陶淵?」

「正是。」

我借著燭光細細打量陶淵,想起當日父皇將明鑒司的令牌交予我時曾言:「明鑒司聽候皇令,你雖身為監國,卻並非明鑒司真正的主子。然你持有令牌,乃朕親手授予,他們必會顧忌幾分。若能得明鑒司主事陶淵的認可,自是再好不過。」

「陶主事不必拘禮。」我坐□,「明鑒司消息靈通,想必你已獲悉漕運官船失火一事吧?」

陶淵道:「是。公主想明鑒司去查出挑出事端的幕後主使?」

我微微頷首。

陶淵恭謹道:「明鑒司必儘力而為。」

儘力而為這麼含糊的詞眼也不知道他是想糊弄哪個……

我思量了一下,道:「好巧不巧,今日國子監游湖畫舫也在城西毗港沉船,陶主事可知這其中緣由?」

陶淵向我投來詢問的目光。

我道:「本宮亦在那畫舫上,豈料畫舫駛於河中船艙忽冒出殺手意圖刺殺,一番廝鬥後那伙人自知不敵便鑿破了船,好在我福大命大,否則此刻也無法坐於此處。」

陶淵聞言色變,「公主吉人天相,只是不知何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謀害殿下?」

「我也納悶呢。」我慢條斯理整了整袖口,向陶淵道:「其實這些事刑部去查也必能查出個結果,只怕弄了半天也只抓個做事的,到頭來背後籌謀的仍要逍遙法外……父皇說過,必要之時可用明鑒司之力,陶主事認為此事可有勞煩你們的必要麼?」

搬出父皇的話陶淵自然不敢說不,起身作揖道:「但憑公主吩咐。」

「實不相瞞,本公主實則喬裝國子監生於畫舫之上。」我含笑道:「如此想來,安排行刺之人必與國子監生裡應外合,而能在國子監安插眼線……此人只怕在朝堂上立有一席之地。」

陶淵沉著思慮一番,踱步道:「公主此番推論雖說縮小了範圍,但說句大不敬的話,朝堂之上人人都有嫌疑,連康王都不例外。」

我道:「不錯,可那艘畫舫上的人幾乎喪命當場,換而言之,若我不說,便無人知我遇刺。那麼我便當自己當真沉於那畫舫之中,這樣說,陶主事可明白?」

陶淵蹙起眉頭:「公主的意思……假意讓幕後主使以為刺殺得逞,再觀朝中諸人動向,謀定而後動?」

我微笑道:「現在朝臣大都知曉我開始放權將諸事交予太子,即便不早朝不議政也不會有人異議。幕後人第一步既要除我,第二步極有可能要向太子發難,可他到頭來發現滿朝文武沒人發現監國公主已遭不測,當然就無法展開第二步行動了。如果我是他,應當會藉由些什麼讓大家發現公主失蹤,或許不會親自出面,但多多多少少算是露出些馬腳。」

陶淵聞言一笑,「公主果然深謀遠慮。如此,在下即刻去安排與公主身形相仿的男裝女屍沉於河中,將接下來幾日的早朝或早會上諸人動向一一記錄,不論有異無異,均告知公主。」

我所料果然不錯,朝上是有大臣亦是明鑒司的人,不然成日關在這一方天地,何能知曉萬千世界?

我道:「如此先謝過陶主事了。還有一事,恐防再遇到類似事件本宮需要個影衛,府里那些暗衛不能盡信,若是明鑒司,那再好不過。」

陶淵意味深長地重複道:「但憑公主吩咐。」

從嶽麓茶館出來後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地底下畢竟空氣不流通,又隨時擔心忽然來個地震什麼的,所以剛談上一會子話就巴望著出來了。

不過進去的時候是一人,出來的時候身邊就多了倆。

陶淵給我找的影衛,男的叫阿左女的叫阿右,年齡均在二十齣頭,精通十八般武藝包括易容術藏身術忍術等,平日里幾乎可以完全消失在我面前,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會冒出來,當然,如果我覺得無聊想找人聊天也可以喚他們出來陪吃陪喝。

之所以需要多叫來一個阿右是為了更貼身的保護我,譬如上茅房洗澡或與某人閨中那啥的時候,她也要寸步不離的跟著,阿左守在外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攻一守配合起來比較天衣無縫。

朗月皎皎。

我本打算回公主府歇下,但忍不住想知道西毗港那處究竟是個什麼情形,糾結一番還是雇了馬車往那兒駛去。

不出所料,因出了如此大案,原本一條燈火通明的大路變得寂靜冷清。碼頭均被重兵把守,只是夜已深,河中打撈屍首的官兵也漸漸退下,明日繼續。

我下了馬車一路沿岸而行,心中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見不遠方河面有隻緩緩行駛的小舟,舟上有人打著燈籠有人高聲吆喝,卻聽不清他們在作甚。我就近問了停駐在岸邊的漁民,他道:「這幾個似乎是國子監的學生,今日有畫舫沉於河中,其中就有他們的朋友,似乎是叫白玉京的,還給了我們銀子尋了大半天……唉,都沉了這麼久了,就是找到了也……」

是陸陵君李杜蘇他們……

我遙望河上那零星一點光,眼角有些泛酸,這夜涼風清的,不知他們還要尋上多久。其實除了陸陵君,我與其他人並不相熟,只不過喝過一次酒,談過幾次天。但他們均以誠心相待,我又豈能懷疑他們?

回過身,望見一人立在石欄邊看著我。

他臂上纏著布條懸在胸前,不若往日般意態安然。

我忽然在想,若當日能預知此時此刻,我還會不會那般持著那分執念用箭刺向聶然的手背,讓自己隨波逐流。

明明在半年前還是滿腦子的牽掛與怨恨,那濃烈的情感似乎已是很遙遠的事了,彷彿連那個有些敏感脆弱瞻前顧後的和風也在逐漸離我遠去。

聶然走至我面前時,一股風擦著我鼻子尖一陣涼,我先開口問:「你的手沒殘吧?」

聶然沒有被我逗笑,淡淡點了點頭,「你呢?」

我笑說:「毫髮無損。」

聶然又點了點頭,不再吭聲,他在此處大抵是為了看著陸陵君他們,我也不知該找什麼話題聊,只道:「那我先走了,回見吧。」

「公主殿下。」聶然輕描淡寫地道:「下次見面,是否該這樣稱呼你呢?」

我怔了一怔,他終究還是知曉了:「若不是在朝堂上,私底下隨便叫,我是不會計較這些的。」

話撂下了我轉身往馬車方向行去,聶然加快步伐擋在我跟前,「你知不知道你的處境有多危險?」

我道:「不就是刺殺么?不必小題大做。」

聶然冷然道:「你用自己的性命做這個公主的替身,可有想過值得不值得?」

替身?什麼替身?

我呆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然道:「襄儀公主早在兩年前駙馬壽誕時就已遭遇不測,你怎麼可能會是她?」

我反應了好半晌,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看來他是不知道我死裡逃生並用和風這個身份生活了一年多,但……他是如何得知襄儀公主遭遇不測呢?莫非是他……不可能,依時間推算,當時他已失憶為煦方,自不能參與其中……如此,他必是知道太子尋替身喬裝我一事,誤把我當成冒牌的了……

只怕這其中關節遠不如我想的那麼簡單……

我說:「我是誰,有沒有性命之憂,值得不值得,與你有什麼關係呢?」

聶然脫口道:「怎麼和我沒有關係?!」

我呆住。

他這話又是從何說起?

聶然冷笑之後還是冷笑,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達個什麼中心點,他糾結半天發現一時半會兒和我說不通,索性一把扯住我道:「總之,若你並非嫌自己命長,就不能再回去當那個公主的替身了。」

我掙了掙,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聶然揪得更緊,他早已認定了我是假的,只道:「你何苦冒這險?若是為人所迫,我可以護你周全。」

我當真是有嘴說不清,正擔憂著阿左阿右會不會跳出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一下,一隻手突然橫在我們跟前,修長的五指握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搭在聶然肩上,那人漫不經心地道:「她滿心滿意惦念著做這公主,啊,冒牌公主,自然不是為人脅迫,而是另有他因了。」

……這傢伙為何次次都是神出鬼沒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宋郎生朝我凝望了一眼,又略帶挑釁的看著聶然,道:「因為她已經愛上本駙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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